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孫冬、馮冬|殘酷詩序言

孫冬、馮冬 新大陸詩刊 2022-08-0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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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eated Figure, Francis Bacon, 1983

◇原文刊登於《新大陸》詩刊 2011年12月127期


孫冬, 女,生於哈爾濱, 博士,英美文學教授。著有《殘酷的烏鴉》和《破烏鴉》。馮冬,1979年生於重慶,青岛大学特聘教授,譯有《未來是一只灰色海鷗:西爾維婭普拉斯詩全集》、著有Desire and Infinity in W. S. Merwin’s Poetry,策兰专论《深海之镜:保罗•策兰的陌异诗学》。



殘酷詩序言



孫冬、馮冬


 在一個人類隨時可能毀滅的年代,詩首先自我毀滅,毀滅它對“美麗意境”的營造,它的自顧自憐,它的嘩眾取寵,它的雄辯,它的討好人、感染人、說服人、教化人的想法。詩放棄修辭的表演,誠實地觀察自我,觸摸自我中非意識形態的核心,一個欲望突破一切既定社會權力關係的核心,一個症狀化、異質化、精神化的自我。如此,死後方生的詩為年代之暮的降臨做好準備。

 

 詩並非再現殘酷,詩無法再現它,詩無法再現任何事物,因為沒有一個可供再現的原本。詩從內部喚醒殘酷,把殘酷從無意識之中帶出來,讓我們驚訝於殘酷的不確定性,不穩定性,它的孕育的潛能,它的多重面孔。凡肉眼所見,還不是最殘酷的。大的殘酷隱匿於不安的精神中。

  

 法國劇作家安托南‧阿爾托認為:“凡是起作用的就是殘酷。”當代大部分漢詩,由於對理性話語的順從,未能對讀者的心理和精神產生“作用”,在詩的強大而隱秘的心理動因面前望而卻步。阿爾托繼而指出:“詩的形象可以等同於夢想,只要這個夢想是以應有的強度拋出,它便產生效應。”詩的強度不應簡單理解為文本與現實的對抗性張力,毋寧說,它是創傷性的心理真實對歷史、社會、個人現實的強力打斷,詩之為詩正是在日常知覺的裂縫之中得以顯現。

 

 詩使用詞,但它並不就是詞。詩在語言中生成,但它只是借用語言,如借屍還魂。詩的生成越過了語言,把語言拋在身後。殘酷詩反對任何類型的話語,它深知話語與理性、知識、權力之間的勾結。它尋求前話語的詞效果,從普通的詞中汲取力量,散發光芒,啟動人的記憶碎片,讓人無所適從,無處安放自我認同。就算最普通的詞,也有它尚未披露的一張臉。在自然與文化以外,還有眾多未名領域,詩在其中盤旋。

 

 殘酷詩所指向的並不是通常的“我對世界的感受”,而是更隱秘的東西,是存在與非存在的秘密交流,是尚未定型的、尚未進入語言或已經離開語言的某個東西,它是朝向夢境與非存在的永恆回歸。當代漢詩大多在經驗世界的設定內進行表象聯結,尚未開闢出意向性之外的詩空間。或者,有人感于所謂現實,把詩寫得血腥冷漠,這是殘酷詩應拋棄的式樣。

 

 殘酷詩之殘酷在於,它剝離讀者的社會身份,將他們推入“波動的脆弱的中心”。殘酷詩在問詢之前先取消問詢的前提,在顯現之前先否定顯現的可能,但是它並不陷入混亂之中,它聚合衝突、摩擦、轉換、流動、更替產生的能量,並用這種能量來消解任何形式的凝固、連貫和判斷。

 

 殘酷詩探索詩的邊界,破壞詩的儀式、是為了讓詩的病毒失控,帶給生命一場空前的“瘟疫”,讓該死的死,讓生成的生成。它存在於晦暗未決的空間,但它不是虛無的,它反對怡情和移情,但也並不是無情的。它的存在需要一雙妖眼——沒有閉合先天直覺的眼睛——來透視。殘酷詩的無人之地召喚著初生的血和光芒。


 

孫冬、馮冬

2011年7月于南京

 

 *(《殘酷的烏鴉》,孫冬、馮冬 著,南京:南京大學出版社,2011)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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